Monday, January 28, 2008

緣起 馬丁

2005/5/9 星期一 9:30pm 台北

警察局來電話。父親跌倒,被路人送到忠孝醫院急診室,現在左半邊無法動彈。

我跳上了車,趕到醫院。看到父親孤零零地躺在急診室裡。爸爸意識很清醒,知道自己身體半邊不能動了。他沒有懼色,只是一臉不好意思、又讓我們添麻煩的表情。

他不知道,沒一會兒,我們簽下病危通知,依照醫師的診斷,將爸送入加護病房。只做觀察,不開刀。護士不讓我們在加護病房久留。我貼著爸的臉說,明早加護病房門一開,我就來看你。他點點頭。

整晚,神經外科醫師沒有出現,只有急診室醫師的傳話。

這一晚,徹夜難眠。怎麼說,直覺都告訴我不對。隔天一早,拜託了可用的關係,榮總、三總的醫師都建議我轉院。三總的神經外科主任看著爸爸的電腦斷層片說,你父親的左右腦都出現大小不同的血塊,只能開一邊,拿掉大血塊。目前的血塊不會變小,只會變大,不開刀,就只會惡化。馬上動刀是你父親唯一的機會。

在不敢浪費任何時間下,父親一轉進三總,就直接推進開刀房,在開刀房裡等著驗血報告一出來,刀就動下去。

如果,我不在台北,父親可能就走了。

這一天,我剛從歐洲出差回來,五天裡,跑了阿姆斯特丹、法蘭克福、Glasgow、愛丁堡、倫敦5個城市。開了近25場會議。早上開會、晚上搭飛機,趕到下一個城市,進旅館都已經是晚上11點左右。接下來還得打開每天近200封電子郵件信箱,快速找出必須要立刻處理的事。

2005/9/25 星期日11:00am 倫敦

週五傍晚,從法蘭克福飛到倫敦。終於可以在倫敦休息一個週末,準備接下來的行程。未來10個工作天,在歐洲、美國,要飛11個城市。看看行程表,近60場會等著要開,每一個城市的會,全部都排滿了。

想和兒子、女兒說說話,打個電話回家報告平安,那頭卻傳來壞消息。老婆說,媽媽跌倒了,一段脊椎塌陷,劇痛已經讓她3天無法睡覺了。這兩天她就會安排媽媽去開刀,要我不必擔心家裡,她會把事情處理好。

這幾年,能陪母親的時間已經很少了,連開刀都無法在身旁。這樣的日子,未來可能會改變嗎?這是我要的嗎?

是不是,該辭職了。

2006/11/6 台北

剛從新加坡出差回來,參加完摩根史坦利連續3天的亞洲投資會議。

到了醫院,醫生說,父親這一次胃癌開得很成功。整個胃都割掉,觀察一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。醫生跟我恭喜。78歲的父親,在5年內,開心臟、開胃、開腦、再開胃,連續四個大刀,復原情況還這麼好,真是不容易。

這一天,我陪在父母身旁告訴他們,辭職終於准了。

16年的工作生涯,終於可以暫停。要讓自已好好放個假,想辦法,讓枯槁的自已,重獲新生。

過去,一份15頁的簡報檔案,我可以和部屬、老總review五十次才定稿。不斷的保持專注、追求完美,變成永無止境的賽道。

最終發現,追求的目標大多不是為了自己,只是在社會定義成功的框架裡轉來轉去。自己卻已形同枯槁,像風乾的橘子一樣。不只是外皮縐褶不堪,連果肉都失去了水分。

沒想先算好退路,只想停下來,至少先試著停下來。就這樣,頭也不回的,放棄了朋友口中人人稱羨的「股王」工作。

為什麼選西藏?因為,靜靜地看著佩枯錯,就會流下淚來。

因為十年後,我可能已經不再行有餘力,能上得了珠穆朗瑪峰大本營。趁著我還有那麼一絲輕狂,還不夠瞻前顧後之前,拋開手中的一切,冒險去吧!

冬天,攝氏零下20度,在5000公尺的高原上,這地球上最接近天堂的地方,放眼望去,三、四十平方公里,空無一人。那裡,變成一座巨大的磁場,任我釋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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