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onday, January 28, 2008

給每一位好朋友們

這是一趟旅行的故事。
除了書以外,我們也用一些文字和圖片,做了簡單的整理與記錄。
這是我們的分享,也是祝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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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於這本書

45%的天堂

時報文化出版
2008年2月12日發行


三十幾歲,二位任職前後「股王」發言人,在行銷、公關、金融、投資領域各具專才。工作上,他們在倫敦、紐約、法蘭克福、北京等城市,不斷穿梭。生活裡,他們人人稱羨。一個是一對雙胞胎的好爸爸,一個是黃金單身漢。

人生正向顛峰中攀爬,他們卻同時拋下一切,辭掉「股王」工作,深入零下20度,5000公尺以上的西藏西部、阿里無人區歷險。

在西藏阿里的荒原上,氧氣濃度只有海平面的45%。早已習慣用百分之一百廿的速度衝刺,卻在45%的氧氣濃度裡,碰觸到生命最深的感動,目睹了天堂的樣貌。

他們試著尋找不同的人生選項,想發掘生命更多的可能性。

在那個刻苦冰凍的荒原上,兩個人發現未經人工雕琢的美好,與直指內心的真實感動,為生命填充了再出發的能量。

作者曾是高科技產業的專業經理人,也做過一線的財經新聞記者。受過現代化商業世界的專業訓練,到了青藏高原上,完全放下,重新認識這個世界。高原上沒有記者會,發言人走下了舞台,記者告別了新聞戰場,心放開之後,激盪出更精彩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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書序



給自己,一個機會

我們不是為了這趟旅行而遞出辭呈。但是,在暫別了工作之後,兩個人都想起了同一個地方。

放下在台北的一切,辭掉人人稱羡的「股王」工作,十二月下旬,兩個沒有太多自助旅行經驗的中年男人,自台北出發,從四川成都到西藏拉薩,再由拉薩往西,踏進世界屋脊、海拔近5000公尺的無人區「極地阿里」。我們在最不該去的嚴冬裡,氣溫探至零下20度。這一萬二千公里,我們走了四十七天。

揹著登山背包,住一床十元的旅館,晚上靠著燒牦牛糞取暖。途中,被藏獒攻擊、出現高原反應、爆胎三次,任何一次險境未過,就可能失去一切。

我們並沒有什麼複雜的動機。對於自己未來的人生軌道,或許已經了然於心,卻不想「從眾」地,循著社會的框架一路走下去。追逐從小被教導的、不背離主流的那條對的道路。

是累了嗎?是的,是累了!沒有一定要不平凡,平凡或不平凡不是重點,但生命,只是這樣嗎?就這樣了嗎?有一種聲音,在心底……在動!生命,是否有更多的可能性?

許多朋友問我,為什麼選西藏?。我說,想找一個地方,坐下來,不用思考,看著天地,就能讓我流淚的地方。 我們選在最不該旅行的嚴冬裡,進入青藏、進入阿里。二個人拖著鼻水、鼻血、氣喘不停地走完全程。至今回想起來,才驚覺,這一路,實在危險重重,還來不及真的害怕,但早已回不了頭。然而,到了那裡,才知道,天、地,可以如此接近,我們的心,載滿著天界的畫面。

一路上,在許多地方,二個大男人,摒住呼吸、眼淚忍不住流下,只能偷偷地撇過頭去,摸去淚水。

試著用筆,去整理當時的感受,自己卻一直很難釐得清楚。很難,因為太滿、太多,一路上的感動,相對於過去的人生經驗,實在太過陌生。想要我們用一個有限的小我,表達一個天地的大我,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,只能說,我們做了一個嘗試。一層一層的抽絲剝繭,嘗試慢慢了解,當時的感動,所為何來?

至今,還沒有辦法捉摸清楚。為什麼,淚,就會這麼流下來?

文字,有相當深的侷限性,但透過文字的整理,幫助自己了解這一趟旅行,更了解自己。

到今天為止,這趟旅行還在我們的生命裡發酵。心,還是無法沈澱下來。一幕一幕的場景,歷歷在目。我們寫下了一些東西,並不是想告訴別人,我們比較勇敢,或者這趟路有什麼了不起。我們不想說,我是對的,其他人該放下一切,向我們看齊。

我們真正想說的是,生命,沒有顛撲不破、放諸眾生皆準的價值;人生,沒有什麼是「絕對應該」要走的方向。給自己一個機會,誠實檢視自己的內心,或許,生命就會開啟新的一扇窗。



天堂裡,一半的氧氣就已足夠

旅遊書已經非常的多了,在書店的書架上,西藏旅遊書汗牛充棟。這個開發過度的地球,已經沒有到不了的險境,沒有太多文明觸碰不到的地方,對於閱聽人而言,Discovery或 National Geography Channel的精美的影像,絕對比照片、比文字,更有臨場感。

我們不是專業的旅行人,也不想寫旅遊遊記。幾個月的文字,寫的不是行程,不是怎麼去西藏玩。只希望把曾經出現的想法,分享出來。

我們曾經想過,什麼樣的讀者,會到書架上,為我們的書駐足?

同樣是面對人生的難題時,我們的書,能夠產生什麼共鳴?

或許,共鳴,來自於這一趟旅程,我們替讀者做到了。或許,我們有著足以放下的奢侈,願意捨棄,但讀者卻因為責任,不得不受牽絆。 或許,共鳴,來自於許許多多,正在追求百分之一百廿人生的人,在思索未來的時候,看到,或聽到了潛藏自己心底的另一種聲音。

生命,可能還有其他的選擇。 在那兩個月裡,我們活在「氧氣」嚴重不足的環境。西藏阿里無人區、這個世界屋脊的高原荒野上,面積是台灣的八倍大,人口不到六萬人,氧氣濃度只有海平面「45%」左右。沒有想到,這可能是最適合生命的天地氛圍。

在45%的氧氣濃度裡,連呼吸都顯得困難。我們卻碰觸到自己生命中更多的可能性,也目睹了夢裡的天堂。

十幾年前,就夢想有這樣的旅行,從來沒有想過,夢想,可以這麼容易實現,只要你願意「放手」。或許,整本書的重點根本不是西藏,而是做出選擇。勇敢放下,破除社會主流價值框架的意志。那個意念,形於外可以是一趟旅行,也可以是任何一個夢想已久,卻未曾付諸實現的嘗試。

可以很遙遠,也可以伸手可及。台北與青藏高原,說起來,只是一個轉念之間的距離。

對於生命、未知,永遠值得嘗試,但願此後,我們隨時都能有,為生命再出發的勇氣。

這本書 獻給 最親愛的家人

獻給 豐富我生命的夥伴

緣起 馬丁

2005/5/9 星期一 9:30pm 台北

警察局來電話。父親跌倒,被路人送到忠孝醫院急診室,現在左半邊無法動彈。

我跳上了車,趕到醫院。看到父親孤零零地躺在急診室裡。爸爸意識很清醒,知道自己身體半邊不能動了。他沒有懼色,只是一臉不好意思、又讓我們添麻煩的表情。

他不知道,沒一會兒,我們簽下病危通知,依照醫師的診斷,將爸送入加護病房。只做觀察,不開刀。護士不讓我們在加護病房久留。我貼著爸的臉說,明早加護病房門一開,我就來看你。他點點頭。

整晚,神經外科醫師沒有出現,只有急診室醫師的傳話。

這一晚,徹夜難眠。怎麼說,直覺都告訴我不對。隔天一早,拜託了可用的關係,榮總、三總的醫師都建議我轉院。三總的神經外科主任看著爸爸的電腦斷層片說,你父親的左右腦都出現大小不同的血塊,只能開一邊,拿掉大血塊。目前的血塊不會變小,只會變大,不開刀,就只會惡化。馬上動刀是你父親唯一的機會。

在不敢浪費任何時間下,父親一轉進三總,就直接推進開刀房,在開刀房裡等著驗血報告一出來,刀就動下去。

如果,我不在台北,父親可能就走了。

這一天,我剛從歐洲出差回來,五天裡,跑了阿姆斯特丹、法蘭克福、Glasgow、愛丁堡、倫敦5個城市。開了近25場會議。早上開會、晚上搭飛機,趕到下一個城市,進旅館都已經是晚上11點左右。接下來還得打開每天近200封電子郵件信箱,快速找出必須要立刻處理的事。

2005/9/25 星期日11:00am 倫敦

週五傍晚,從法蘭克福飛到倫敦。終於可以在倫敦休息一個週末,準備接下來的行程。未來10個工作天,在歐洲、美國,要飛11個城市。看看行程表,近60場會等著要開,每一個城市的會,全部都排滿了。

想和兒子、女兒說說話,打個電話回家報告平安,那頭卻傳來壞消息。老婆說,媽媽跌倒了,一段脊椎塌陷,劇痛已經讓她3天無法睡覺了。這兩天她就會安排媽媽去開刀,要我不必擔心家裡,她會把事情處理好。

這幾年,能陪母親的時間已經很少了,連開刀都無法在身旁。這樣的日子,未來可能會改變嗎?這是我要的嗎?

是不是,該辭職了。

2006/11/6 台北

剛從新加坡出差回來,參加完摩根史坦利連續3天的亞洲投資會議。

到了醫院,醫生說,父親這一次胃癌開得很成功。整個胃都割掉,觀察一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。醫生跟我恭喜。78歲的父親,在5年內,開心臟、開胃、開腦、再開胃,連續四個大刀,復原情況還這麼好,真是不容易。

這一天,我陪在父母身旁告訴他們,辭職終於准了。

16年的工作生涯,終於可以暫停。要讓自已好好放個假,想辦法,讓枯槁的自已,重獲新生。

過去,一份15頁的簡報檔案,我可以和部屬、老總review五十次才定稿。不斷的保持專注、追求完美,變成永無止境的賽道。

最終發現,追求的目標大多不是為了自己,只是在社會定義成功的框架裡轉來轉去。自己卻已形同枯槁,像風乾的橘子一樣。不只是外皮縐褶不堪,連果肉都失去了水分。

沒想先算好退路,只想停下來,至少先試著停下來。就這樣,頭也不回的,放棄了朋友口中人人稱羨的「股王」工作。

為什麼選西藏?因為,靜靜地看著佩枯錯,就會流下淚來。

因為十年後,我可能已經不再行有餘力,能上得了珠穆朗瑪峰大本營。趁著我還有那麼一絲輕狂,還不夠瞻前顧後之前,拋開手中的一切,冒險去吧!

冬天,攝氏零下20度,在5000公尺的高原上,這地球上最接近天堂的地方,放眼望去,三、四十平方公里,空無一人。那裡,變成一座巨大的磁場,任我釋放。

緣起 威廉

把車開出君悅飯店的時候,已經接近凌晨一點鐘了。6月的台北,即便是在這樣的深夜裡,還是令人燥熱難耐。

會議剛結束,老闆的座車幾分鐘前才離開。大家討論、爭執、溝通了4個小時,各有立場,各有堅持。散會的時候,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疲憊。

但我還不能回家,現在還不行。8個小時之後,有一場大型的記者會就要舉行,根據剛剛會議的結論,許多資料必須要修改或重新準備。我得先回公司。

晚上能有時間打個小盹嗎?腦子裡閃過這個念頭,卻又立刻嘲笑起自己的天真。車子轉進基隆路,信義路口的紅燈顯得格外刺眼。肚子餓了,等會得先到便利商店買個飯糰充充飢。

把車停在7-11門前,下車燃起了一根煙。這麼深的夜,通化街夜市的人潮已經散去。

記憶猛然被拉回從前。3年前,當父親病危、當我在醫院的長廊裡奔跑,值班醫師與護士匆匆趕來的時候,也是在這麼深的夜裡。為了不增加父親的痛苦,醫生放棄了急救,那天,在病榻,我數著父親就要停止的心跳,在那麼深的夜裡,直到望見第一道天光。

父親走的時候,還不到60歲。

工作的時候,覺得時間彷彿沒有盡頭。但人生究竟有多長?

我又想起剛剛會議中的許多臉孔。如果夠努力、而且夠幸運的話,或許有一天,我也能有那樣的地位與份量。但,我真的會因此而快樂嗎?

我不知道。捻熄了手上的煙,深深地吸了一口氣。人生能有多長?會有多短?如果明天自己就要因為意外離開這個人世,那我會不會為了我沒有做的事情而深深懊悔?

整個人深埋在工作裡的時候,自己和許多人、或者說絕大多數人一樣痲痹,習慣把這些問題用布套裝起來,塞進看不見的角落。偏偏自己也不夠聰明,沒有足夠的智慧,可以在忙碌的生活中給自己的思緒挪出一些空間,讓這些問題晾出來曬曬太陽。

直到悲歡離合的事情碰撞上來,直到面對一些必須對自己誠實的時刻,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走了這麼遠,卻不太清楚為什麼是在這條道上,為什麼是這樣的方向?

還有選擇嗎?關於生活,關於過日子的方式?

我害怕有一天從夢中驚醒,發現自己只能過這樣的日子,只能這樣活著;披著上班族的身分,在企業裡戰戰兢兢地往上爬,追尋沒有人可以確定的快樂;我可能可以看見要往那裡去,但不知道為什麼在這裡,為什麼是這條路。

生命的長短無從控制。我能猜想到自己的祭文上會怎麼描述這一生,卻不明白是誰替我做的決定。我害怕,從此只有一條路直通通地走向墳塋,再無他途。

生命中的各種可能性,若不去嘗試,永遠只能停留在「可能性」的階段。

選擇不是自虐,不是放逐。雖然有了新的選擇,也不代表你就必須放下現有的一切,投入全新的未知。

重點只是要有選擇。關於生活,可以選擇。

即便只是「可以選擇」的幻覺也好。

那天晚上,果然沒有闔眼。